米蘭昆德拉曾經出版過一本著作:生命中難以承受之輕。
大學時代,許多同學都看過這本書,也偶爾會聊一些在當時我們認為很「哲學」、很「深刻」的話題。
十幾年後,同學們大多結婚了,當起爸爸媽媽,比較晚婚的,也在這幾年陸續完婚。不曉得,再提到這本書、這個標題,大家的感受會是如何?
是否,當初認為沈重的,現在根本就不屑一顧;而當初認為沒什麼的,卻是生命中最難以承受的責任?
身邊,有哪些事物是難以承受的沈重?又有哪些是難以承受的輕?
無法癒合的傷口、難以挽回的未來、從指尖流逝的青春和幸福…
日復一日,我醒來,幾乎不用掙扎就可以跳下床,在電腦前調出今天的行程和工作;有時等待電腦與網路的緩慢,我會拿起一旁的吉他練我的手指;準備著教材,或是完成店長交代的工作。然後等著鬧鐘響起,按掉,繼續工作著,餓了,就拿出每天晚上下班後在超商買的早餐,只為了填飽肚子而吃。
時間到了,換上外出服,出門,幾乎沒有改變的路程,抵達公司,打卡,上班。
我知道時間在流逝,就像出走的青春,而我的未來,還是朦朧未明。我只是在消耗我的歲月,交換一點生存的尊嚴,一點生活的必須。
刻意去避免、去想起自己真實的渴望…一個家,一個可以陪伴、分享、關心的另一半;就算她老是使喚我、有時候會吵吵架、甚至偶爾會任性的鬧脾氣…
人生的中點,我可以大方的說,有時候我會哭泣,一個人過日子也許還過得去,但當你知道可能以後都要一個人過日子的時候…往往就「過不太去」。
當你看到別人享受著美食,開著好車,在假日享受著悠然自得的生活,你也會看見仍然有人跟我一樣只為了吃飽而吃,騎著跟我度過半輩子的破機車,在假日仍然得拼到精疲力盡…所以這些,我可以不在乎。
但不管物質生活如何,基本生存如何,起碼,多數人身邊有家人陪伴。
多數人,就像中國信託最近的廣告,「無論我摔了幾次,家,始終給我再站起來的力量。」
知道我第一次看到這廣告時,是什麼感覺嗎?
「幹!」
不爭氣的眼淚,又奪眶而出。
上星期,傾盆大雨,我最親密的戰友,是我那台破機車、身上的吉他;一排等紅燈的車龍當中,突然有一台汽車為了搶進慢車道,在我眼前兩公尺突然轉出來。那一剎那,我嘆了一口氣,「唉!」然後也不知道哪裡練出來的熟練,緩緩壓緊煞車,往右後方傾斜,讓車輪滑向對方那台可惡的汽車。兩個年輕人趕緊下車看我的狀況,我搖搖頭,留下一句「我趕時間」,頭也不回的繼續在雨中前進。
讓我站起來的力量,是工作,是責任,是我自己。上課的時候,右手掌緣的骨頭處一塊錢硬幣大小的傷口一直流著血;等到下課想擦藥了,血小板們已經完成它們的任務。
也許,我是可以不顧一切的為夢想而活,也許,我沒有許多人所謂的「家累」,但家累,是生命中最願意承受的沈重,而夢想,卻真的是生命中最難以承受的輕。
在火車站後站,一位媽媽戴著斗笠,替一台台停在格子上的機車打上帳單,一旁,是丈夫和孩子陪伴著,在假日,一面工作、一面說笑著,也一面,享受家人在一起的感覺。
在台汽車站門口,一個腿瘸的父親坐在椅子顧著書報攤;兩個六、七歲的小男孩,手中各夾著幾份報紙,逢路過的客人就兜售,兩個還比較著,誰賣的比較多;媽媽拿著籃子,放著報紙和口香糖,按著排隊的人龍一一詢問著,「買報紙嗎?需要口香糖嗎?」
一家人,在一起,再辛苦,也可以笑的很開心。他們真的很開心。
記憶中,在嘉義市的中山路,噴水池以東靠北的路邊,有一家賣虱目魚的小店。那是我吃過最棒的虱目魚,因為,有一位很幽默親切的父親老闆,他,讓他的妻子和女兒,永遠帶著幸福到爆的甜蜜笑容,替客人端菜上桌、買單、清潔桌面。光是那種幸福的氣氛,就是最棒的調味品。
So,
如果你已經有了一個家,不管它長得怎麼樣,好好珍惜,好好灌溉,好好愛護。
要知道,有些人,再怎麼努力,也得不到那樣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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